宇文頡垂眸,伸手拿了一本,靠在椅背上慢慢打開。
依舊是那幾個老臣寫的,平時就對他的決定嘰嘰歪歪,這回更是對后宮用度指手畫腳了。
冷笑了一聲,他抬頭看著面前的人:“丞相也覺得唐太師說得對?”
花春站得筆直,目光定在書桌中間的玉鎮(zhèn)紙上,深吸了一口氣:“唐太師所寫,雖不全對,卻也頗有幾分道理?!?
“哦?”宇文頡合了折子,順手丟回了書桌上,抬眼看著她問:“哪里對,哪里不對?”
古代的丞相說白了就是個秘書吧,折子自己看了還要她再歸納總結一遍?花春撇嘴,假笑了兩聲:“陛下想聽臣的看法?”
“自然?!?
幸好昨兒晚上把折子都看了一遍,這朝代的繁體字也沒有太奇特,勉強都能認得出來。清了清嗓子,花春端著手,一本正經(jīng)地開口道:
“唐太師以民為本,希望皇上能夠先考慮災情,再興修宮殿。此舉能得民心,自然是對的。但是……”悄悄抬頭瞥了他一眼,花春道:“皇上英明神武,怎么可能會不懂其中利弊?太師筆墨太多,難免有小看圣上之嫌,所以有不對之處?!?
話說得圓滑總沒錯,花春心里打著鼓,面上卻十分鎮(zhèn)定,等著皇帝回話。
看了她一會兒,宇文頡瞇了瞇眼,毫無預兆地問了一句:“被朕打怕了?”
啥?花春一愣,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個,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話。
站起身,宇文頡慢慢從書桌后頭走了出來,高大的身子擋著窗外的光,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陰影里。
花春有些緊張,保持著拱手行禮的動作,沒敢再抬頭。
“丞相如今說話,可是讓朕十分不習慣?!笨粗?,宇文頡開口道:“先前丞相說,‘正當直講,不宜卑,不能亢’,這話朕聽進去了。而現(xiàn)在,你的行為好像和說過的話不太相符?!?
這是嫌她太溫柔了?嘴角抽了抽,花春努力回憶了一下。
花丞相被打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行太一致了,說不給皇帝面子就不給皇帝面子,有什么話都當面直說,以至于戳了皇帝痛處。在第一集里頭皇帝想御駕親征,去看看北邊的征戰(zhàn)情況,其余的大臣要么是不說話,要么是奉承說皇帝一去必勝。
只有花丞相這個不怕死的,站出來就道:“皇上可還記得?去年御駕親征,因為您的疏漏,北軍三千將士盡亡。臣以為,圣上高坐廟堂足以,遠征交給各位將軍便是?!?
皇帝聽著當即就不高興了,誰愿意被這么揪著錯不放?。坑钗念R是個愛打仗的帝王,也就犯了那么一次錯,自己已經(jīng)悔恨不已了,朝中也沒人敢提,就花丞相還敢這么說。
最可恨的是,他說得也沒什么錯。
于是宇文頡就只能抓著他其他錯漏來罰了。
現(xiàn)在是花春頂著這個身子,有那么多慘烈的前車之鑒,她還直沖沖地去說嗎?又不是傻的。
微微笑了笑,花春拱手道:“臣一夜之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,道理有一種,話可以說成千百種。如果好話能讓圣上接受,臣為什么非要選不好的話,讓圣上惱怒,也讓自己難過呢?所以從今日起,臣打算洗心革面,好生說話?!?
宇文頡皺了皺眉,目光落在花春的頭上,又一路從她的臉上劃下去。